从圣保罗往南,有一座著名的港口城市——阿雷格里港。城市规模不算大,却是帕图斯湖北口5条可航河流的交汇处。这里不仅水运发达,而且还孕育了两位家喻户晓的人物:足球运动员罗纳尔迪尼奥和世界超模吉赛尔·邦辰。此外,这里还有一处独特的风景——种植着高大乔木的蔷薇木大道(Rua Goncalo de Carvalho)。在70年的时光里,这里已然变成了一条500米长的碧绿色长廊。它延展在城市钢铁森林的最中央,变成了原始与现代的交汇、自然和城市的交融。
南端港口的故事
如果非要深究的话,阿雷格里港其实并不那么像巴西。在人们惯有的印象里,这个国度的性格就像他们大开大合的足球风格,如火焰般热情洋溢。大部分情况下,巴西也迎合了这种印象,比如在冬日仍旧称不上寒冷的天气,比如色彩绚烂的海滩,比如笼着水雾的原始丛林……所以以此看来的话,阿雷格里港或许会有些不同。
阿雷格里港曾经是高乔人的故乡,这些南美洲牛仔身上承载着一种独特的浪漫主义。19世纪时,欧洲移民大批到来,其中多数是意大利人和德国人,而在之后的100多年里,他们与他们的后裔在这座城市里扎根,也影响了这里的文化氛围和建筑风格。但高乔人仍旧保留着他们的骄傲。即便到了今天,你依然能在河边见到周末骑着马出来晒太阳的人。他们映衬着背后成片的欧式现代建筑,更显现出几近固执的浪漫主义。这种对抗中的和谐,就好像同一座城市里的两支球队,彼此之间有着诸多不同,却又血脉相连。
市中心的森林大道
在阿雷格里港,市中心的教堂、广场、市场都能看到明显的欧洲建筑风格。围绕在后起的高楼大厦中间,若不细细分辨,这里更像是一座传统的欧洲城市。但是在飞机还未降落的时候,你就会注意到一条绿色的带子在拥挤的楼宇当中漫溢而出,怀着蓬勃的生命力。这条500米长的蔷薇木大道是阿雷格里港人小小的坚持,也是他们可爱的骄傲。
大街两旁种植的蔷薇木原产于南美,复杂而强韧的根茎系统足以毁坏墙壁道路,人们为此还专门挖掘了沟渠来引导生长。这种树木会开出黄色的小花,香味不甚浓烈,色彩却相当夺目。花瓣飘飘洒洒落在地上,被车轮或脚步带起,像是黄色的细雨里溅起的黄色水花。发达的枝叶彼此攀附,车开过的时候,就像穿越了一座仍旧在生长的绿色拱门。在这500米里,你看到的是层层叠叠的绿意,闻到的是水汽丰盈又带着潮湿的植物味道,还有浅浅花香。身处此地,你会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一座现代化都市里,这就是这条道路存在的意义。
据说2005年的时候,政府曾经计划在这里修建一座大型的购物广场,但由于会对周围的林木造成破坏,这个计划遭到了全体市民的一致反对,政府也不得不叫停了整个项目。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蔷薇木大道不是一处单纯的自然景观,它已经成为了专属于阿雷格里港的文化符号。保留这条街道,就好像保留了和原始自然的亲密联系一样。它不是一条路,它是城市的绿色血脉。
夏日午后的穿越之旅
蔷薇木大道逆转了我对巴西固有的印象。我到达阿雷格里港的时候是初夏,虽说巴西的四季不算分明,但那个时候也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潮湿闷热。午饭之后我有些昏昏欲睡又无事可做,正好蔷薇木大道距离酒店不远,我便决定去这条知名的街道走一走。
午后阳光正烈的时候走在树荫下是最好的享受。阳光的暖意像是被绿色的纱网滤掉了所有尖锐的部分,温暖得如同焦糖味的拥抱。汽车安静地停在路边,许久不见一个行人。若不是手里的冰淇淋在融化,拖鞋敲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回响,我大概会以为时间已经静止。世界被这条500米长的路隔离出去,只剩下我自己徜徉在午后的时光里。于是我脱了鞋在路边坐下,手掌接触到带着潮湿水汽的泥土,依稀还能看见腐败的黄色小花。70年的时光让蔷薇木生长得如此高大,如同杰克的豌豆苗。天空是绿色的,边沿有一点莹黄,透出的湛蓝色不似天空,倒像是湖水的倒影。
我早就看惯了那个热情如火的巴西,也早就习惯了用不甚娴熟的葡萄牙语和他们打招呼,看少年成群结队地在沙滩上追逐足球,听亚马逊丛林里的土著人用陌生的语言唱一首歌,甚至用手指抚过他们画在脸上的图腾线条……这些不灭的热情都与人有关。然而现在,我坐在阿雷格里港的蔷薇木大道上,看不见人影,只有树木拥抱着我。远处驶过的汽车带有一种工业末世的距离感,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被绿色的青苔吞没。当人群远去,我成了纯粹的观察者时,我才明白巴西的自然也许从最开始就是这样的,强大又温和,像雨林中的一场暴风雨。
我向后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有种回归般的舒适感。手里的冰淇淋快要吃完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仍旧没有驱离。我觉得眼前的街道就像索菲亚·科波拉最热爱的那种模模糊糊的蒙太奇,南端的港口城市和北边的原始森林融为了一体,高乔人的战马和欧洲人的教堂模糊了差别。我就这样吃着冰淇淋,在夏日午后跌落进一个静谧的巴西。(邹延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