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曾说过,他有两部书写完后如同被掏空一般,一是《百年孤独》,一是《霍乱时期的爱情》这部他最为得意的作品。马尔克斯将“爱情”这一世界上最为纯粹又最为难解的谜题放入了自己的书名,并在小说中穷尽了爱情的所有可能性后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当年,马尔克斯便是坐在哥伦比亚古镇卡塔赫纳的面海房间里,望着碧波浩渺的加勒比海,提笔便让小说主人公阿里萨得了一场长达53年7个月零11天、如霍乱般蔓延的相思病。这里见证了书中所有的欢乐与叹息、渴望与不幸。爱情的各种方式、手段、痛苦、幸福与折磨都曾于此轮番上演,以至于如今的卡塔赫纳依旧无法从这场“不疯魔不成活”的爱情中痊愈。
马尔克斯的灵感之地
在马尔克斯眼中,这座遗留着古城废墟、城墙与塔楼的地方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
也许是加勒比海灿烂的阳光赋予了这座南美古城以明快和热情的基调,刚走进卡塔赫纳,只觉鲜艳亮丽的纷繁色彩扑面而来。在卡塔赫纳,每一处街景都以浓墨重彩的方式呈现,转过街角便是配色迥异的文艺复兴或巴洛克风格的街区。1948年,年轻的马尔克斯从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来到卡塔赫纳继续求学之路,把兜里仅有的两比索也给了提行李的服务生,身无分文的他只能在玻利瓦尔广场上露宿。但幸运之神眷顾着他,不断得到好友资助的马尔克斯终于在这座城市的旅舍里拥有了一张能安静写作的书桌。每日下午四五点,完成当日的写作后,他都会出去散步,而这些他曾无数次流连的公园、广场、街角、咖啡馆也被融进了小说里。
历史与现代交织的古城
建于16世纪的卡塔赫纳三面环海,在西班牙殖民时期就是加勒比海沿岸最繁华的港口城市。现今的古城区中依旧原汁原味地保留着古建筑和军事要塞,绘有18世纪纹饰的四轮马车仍是卡塔赫纳的交通工具。沧桑的教堂塔尖与浅蓝色的现代化高楼并存,历史与现实在此交织。
卡塔赫纳老城区的房屋只有两三层高,墙面是淡黄色,漆白的露台栏杆上盛开着成片的粉色三角梅和嫣红的蔷薇花,或蓝或橙的屋门和窗框上有郁郁葱葱的绿色藤蔓,四轮马车“哒哒”的马蹄声让人恍惚。街边卖鲜榨果汁的哥伦比亚妇女穿着三色拼接的大摆裙,头顶硕大的果盘,鲜橙、彩芒、西瓜清香水润的气息与糖果摊上的罗望子糖混合出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如同阿里萨于嘈杂纷乱的市场里遇见费尔明娜时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情。
《霍乱时期的爱情》故事跨度很长,穷小子阿里萨与他美丽的花冠女神费尔明娜20岁没能在一起,但阿里萨漫长又勇敢的等待战胜了人性对时间流逝的恐惧和无力,转而又用时间将甜蜜的爱情酿成了一杯美酒。
卡塔赫纳充盈故事痕迹
我不知道眼前的卡塔赫纳与《霍乱时期的爱情》中那个拥有潮湿空气、热切爱情与曲折故事的地方有多少相似之处,但似乎自从马尔克斯写成了这部包含爱情所有答案的小说后,古老城市的抽象精神就被演绎成了3位主人公的人生。故事里对爱情的思考给卡塔赫纳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让这座19世纪一度衰落的古城重新变得耀眼与醇厚。一路上,我怀揣着小说,坐着四轮马车从玻利瓦尔广场行至兰德里诺街,再由佩德罗·克雷夫教堂漫步到福音公园附近的扁桃树下,小说主人公跨越半个多世纪的爱情线路上的地标大多都能一一找到。卡塔赫纳甚至还开辟了专门的旅游路线,供游人追寻马尔克斯与其笔下故事的踪迹。
在马车街沿街房屋的一间杏色房间里,飘散着“能让人想起爱情受阻后命运的苦杏仁气味”。马尔克斯总是善于在开篇第一句写出令人回味的经典语句。小说从一场自杀开始,氰化物散发的苦杏仁味揭开了这个漫长故事的序幕。附近的玻利瓦尔广场上矗立着哥伦比亚首任总统玻利瓦尔跃马举剑、威武坚毅的雕像。这里是马尔克斯初到卡塔赫纳的落脚点,也是故事的起点。马尔克斯的弟弟现今还生活在卡塔赫纳,据说傍晚时分,他常常在广场附近向游人讲述阿里萨与费尔明娜的故事。在卡塔赫纳,很多时候都难以分清故事与现实,热烈多情的卡塔赫纳是我见过的将作者、故事与城市融合最好的地方。
福音公园旁的扁桃树依旧浓荫蔽天,从远处看去,依稀能望见费尔明娜坐在扁桃树下为姑妈读课文。她穿着像希腊女子一般的宽大无袖衫和麻纱长裙,头戴栀子花编织的花冠,如女神一般。顺着多明戈巷往里走,沿路可以看到阿里萨的母亲用以维持生计所开的典当铺,以及立着马尔克斯塑像的咖啡馆。在这里,费尔明娜的父亲为了阻止她与阿里萨的恋情,用左轮手枪指向了阿里萨,而后者只是把手放在胸膛上说:“没有什么比为爱而死更光荣的了。”如今这里成了卡塔赫纳人气最旺的咖啡馆。尚未到饭点,餐厅门口的露天座位上已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等待,准备品尝一杯阿里萨喝过的茴香酒。
时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卡塔赫纳的街头巷尾,悠悠行驶的马车最后停在了古城墙下。不论小说中何为现实、何为想象,马尔克斯的卡塔赫纳“仍能让人感受到青春期孤独的快乐”。此时,远方圣弗朗西斯科教堂钟声响起,它曾为小说中的男女敲响新的希望,现在也正为这座城市带来新的活力。(杨杜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