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荷兰的火车旅行途经比利时,所以我想起了布鲁塞尔。学校里的法国同事大力推荐,说这是一座可以同时用眼睛和想象力游览的城市。除此之外真正让我好奇心大起的一句话,是他无意间提起“这大概是欧洲最能让外国人感觉到亲切的地方”,我不知这种不分国籍的亲切感来源于何处,便更想亲眼得见。
第一座国际城市
布鲁塞尔的历史并不平静,公元979年建城,整个中世纪都因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重点;15世纪,布鲁塞尔是勃艮第公国的行政中心;1815年布鲁塞尔与海牙同时作为荷兰首都,直到1830年比利时独立,布鲁塞尔成为首都。
火车站就在市区里,布鲁塞尔的市区以中央大道为界分为上下两城,走在其中就像两个人将你来回拉拽,一边是法国路易十六时期繁复大气的奢华建筑,一侧除哥特式的大广场外尽是现代建筑。路边的商店门口有免费发放的旅游地图,最少也有英语、法语、荷兰语和德语四个版本,据说布鲁塞尔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和荷兰语,但在这座拥有200多家国际组织、机构,常住人口近3成是外国人的城市里,操持任何一门语言的人都能找到舒适的生活方式。
就好像现在的我,一个长着亚洲面孔的姑娘,正等着红灯转绿,对面是裹了头巾的穆斯林、浅金色头发的北欧中年人、反戴棒球帽的黑人小男孩,我们平静地站在道路两侧,等待着同一个交通信号灯,走过同一条马路,前往不同的目的地。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就是布鲁塞尔复杂的历史投射到现今的痕迹。
拿破仑、莫扎特、雨果和马克思
既然说欧洲的近现代历史从拿破仑开始,那么滑铁卢自然是布鲁塞尔之旅的开始。乘公共汽车到南郊的一片开阔地,如今半夏时分鲜花锦簇绿草如茵,若不是正中的钢铁巨狮和拿破仑雕塑,这里看上去就和欧洲任何一块开阔地没有分别。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开阔场域里,阳光倾泻而下,不知道百余年前在此地亲眼见到威灵顿将军部队聚集的拿破仑是何种心情。
也许是因为布鲁塞尔复杂的归属造就的开放态度,以及长期以来的法语环境,让这里成为了许多欧洲文化巨人短暂的居住地。拜伦曾在此短暂留居,莫扎特和雨果也都在城市历史里留下了自己的一笔,而我们最熟悉的还是曾经在这里写出了《共产党宣言》的马克思。
大广场一侧的市政厅隔壁,天鹅咖啡馆还对外开放,5层高的白色建筑上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仍旧是当年的模样,只不过墙壁上多了些许斑驳。底层咖啡馆靠窗的座位总是有人,一本书一杯咖啡就是一个下午的时光。我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看着里面的人,想象着当年莫扎特脚步轻盈地走过这样的街道,雨果怀里抱着牛皮纸袋装的面包,马克思坐在楼上的房间里抽完了一根烟,布鲁塞尔对每个人都说“欢迎”和“再见”。
作为一个匆匆而过的游客,我无从判断究竟是布鲁塞尔的历史造就了这样的城市性格,还是这样性格的城市注定会承载如此这般的历史。但这些融化在风和阳光里,凭借想象力可以呼吸到的这座城市的气息,就好像大广场上始终盛放的鲜花一样。你沿着小巷缓步向前,仿佛拥挤和狭窄之后就是豁然开朗,你看见哥特式的房屋建筑、仍属于上世纪的霓虹灯。那种无论纵向还是横向意义上的开阔与包容,是布鲁塞尔为感官留下的印象。
身边典型地中海深邃眉眼的漂亮姑娘发出一声惊喜的赞叹,面容明亮仿若阳光。
欧洲的“首都”
欧盟和北约的总部都在布鲁塞尔,因此“集合”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关键词之一。“集合”的城市总少不了博物馆,最吸引我注意的反而是原子博物馆附近的“微缩欧洲”。这里以符号化的方式集聚了欧洲各地的名胜古迹,体验式的参观使游客可以亲手控制维苏威火山爆发、柏林墙倒塌,欧洲的历史节点在这里就像是一堵墙、一朵花,提步即可跨越。
布鲁塞尔有很多异域风情纯正的区域,国王利奥波德二世郊外的法式宫殿里有着无数刚果野生动物标本和与非洲历史有关的印记,日本塔楼附近还有很多东亚风格的建筑,法国与荷兰的痕迹则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布鲁塞尔却不会被误认为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就好像这些仿若时空穿越般的异域本身已成为了布鲁塞尔城市构建的一部分。不断转换着多元而复合的身份,又在最深处亘古不变的性格就是布鲁塞尔的城市气质。
就好像我现在啃着一块Coted'or黑巧克力从圣于贝尔长廊走过去,橱窗里有马卡龙、糖衣杏仁和所有我叫得出或者叫不出名字的巧克力品牌,圈在古旧的砖石建筑和浅黄色的灯光里是难以言表的甜蜜。不同肤色的人说着不同的语言与我擦肩而过,对他们而言,布鲁塞尔也许永远不会是家园,却也不仅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异乡。
乘火车离开的时候,被甩在身后的是一整个城市的灯火辉煌。布鲁塞尔的混居变成了一种难以界定的广博,变成了一种不受制于时间和空间的庞大,我想这多少意味着创造的可能性,意味着无限。(杨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