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爱热闹繁华的东京,或许不会留意距东京仅1小时车程的镰仓。对同我一般的80后来说,神奈川县这座小小的古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斑驳的铁轨,电车驶过的湘南海岸,樱木和晴子相遇的十字路口,这些画面勾起的是最美好的青春回忆。我去镰仓,本为朝圣,未曾想竟在不经意间发现了隐藏在这座古都中的美丽。
禅宗寺院明月院
与快节奏的东京不同,时间在镰仓走得很慢。这是一座尤其适合用脚步丈量的城市。乘坐JR横须贺线在北镰仓站下车,沿着古老的街道一路向前,蓝天碧海,轻风暖阳,令人觉得时光静好,岁月悠长。这里是日本禅宗的故乡,大大小小的古朴寺庙散落在这座古都的大街小巷,我信步而行,兜兜转转,就这么撞见了明月院。
寺在城中,寺在山中,念佛成佛,名曰净宗。明月院就是藏匿在镰仓深山中的一座小寺。日本明治元年,天皇为巩固政权下神佛分离令,引发激烈的废佛毁释运动,民众大肆毁坏寺院佛像,而明月院是唯一一座未被毁弃的禅兴寺建筑。这座小小寺庙由镰仓幕府第8代摄政者北条时宗所建,距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岁月累积沉淀下的淡然与深远在这里一览无遗。踏进院门,俗世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离在了身后。院中古树绿意森森,浓密的枝叶将阳光破成碎金,细细碎碎地洒落在碧幽幽的苔藓上,连空气都似乎凉了几分,格外沁人心脾。
日本寺庙看重庭院布置,认为庭院是精神修行的道场,是心灵的栖息地。作为一座典型的禅宗寺庙,明月院深受禅宗“师法自然”的影响,拒绝刻意的人工雕饰,营造了一座枯山水庭院。错列有致的叠石象征山川,细细耙制的白沙象征湖海,自然生长的青苔点缀其中,寥寥几笔,却隐喻着世间万象,于方寸之间追求深山幽谷之清越,星辰大泽之渺漫。小小一方庭院内,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是自然精神的符号,用最自然纯净的材料、最简洁古朴的手法描述自然的无垠,反映内心的空明,以求于不觉中引人入境修行,在悟境中追求精神的超脱与自由。都说禅宗重一个“悟”字,此言委实不虚。明月院的枯山水庭院似乎对人的内心有一种神奇的影响,令人观之有时空凝固心神静寂之感。明明夏日炎炎,蝉噪入耳,置身在院中,却感觉分外清净舒爽。
紫阳花与茶庭
镰仓四时皆美,但若为观花,6月大概是最好的时节吧。这座古都内遍植紫阳花,6月花开,伴着细雨蒙蒙,雨有多缠绵,花色就有多温柔。紫阳花又被称为八仙花,盖因其花色多变,只在镰仓便种有很多种,白色的纯净,粉色的温婉。而明月院却与别处略有不同,这里的紫阳花几乎是清一色的蓝紫色。当细雨一点点打湿院内的石阶,潮湿的石面倒映出参道两旁矮树的绿影,紫阳花氤氲的香气便慢慢浸润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昏沉的天幕下,紫阳花那梦幻又沉静的蓝似乎成了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美得动人心魄,见之难忘。明月院又被称为紫阳花寺,据说院内共植有2500株紫阳花,花季到来时,满院都盛满温柔的蓝,每年慕名而来的赏花人都会在山门前排起长队。
沿着紫阳花盛开的园路徐步前行,可以观赏到明月院的茶庭。日本茶庭讲求佗寂之美,“佗”即简朴,“寂”是冷寂,以呼应“和、寂、清、静”的茶道氛围。正所谓“飞石以步幅而点,茶室据荒原野处。松风笑看落叶无数,茶客有无道缘未知。蹲踞以洗心,守关以坐忘。禅茶同趣,天人合一。”明月院的茶庭以地上铺就的厚密松针象征茂密的森林,古朴厚拙的步石象征山间石径,蹲踞式的洗手钵象征圣洁的泉水,踏步石,穿中门,走过布满青苔的石灯笼,每一步都是在参禅,这座古刹给人带来的肃穆空灵之感也随着脚步愈加分明起来。
一窗一世界
明月院的本堂大概是整座寺院最出彩的地方,不过是一间小小的禅房,却将日本古典庭院的美学演绎到了极致。大殿正面有一面开放式的圆形壁窗,将庭院内的景色如画一般“悬挂”在殿墙之上,春时樱花烂漫,夏至紫阳花开,秋日叶落无声,冬季白雪皑皑,端坐于堂室之中,便可赏四季变换。于日本禅宗而言,圆形象征真理和法性,所以这圆窗也被称为“悟道之窗”。参禅何须时时静坐敛心,日常活动皆是修行。本堂这面极尽质朴的圆窗摒弃了一切人为的装潢和修饰,以最纯净的自然之美助人领悟参禅,彰显出日本禅宗庭院最为独特的魅力。
在特定开放的日子里,少少投上些日币,便能入到本堂内。取一枚仙贝,倒一杯煎茶,倚在临院的缘廊之上,享受浮生半日闲。一切喧嚣与纷扰仿佛都被留在了另一个世界,菩提境中无生死,无迷悟,无一物中无尽藏。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夏风穿过茂密的树丛,带着几丝凉意轻轻拂动耳边的发丝,古朴的禅宗庭院带着不动声色的美,静静舒展在眼前,去除人心中的杂念,还人清净本性。若能常来这里坐坐,或许我也能参透几分禅意吧。(陈雅函)
小贴士:
1、 明月院门票为300日元,紫阳花季门票为500日元。
2、 明月院平时上午9点开园,紫阳花季开园时间提前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