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旅行如同冒险,你前往一片陌生大陆,就像进入了另一片宇宙。我就是抱着这种情绪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穿梭,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陌生又美好。
萨摩亚群岛中的乌波卢岛(Upolu)是一座火山岛。由于附近村落剧烈的火山爆发,岛上陆地沉降,留下了一个深达30米的大洞,当地人叫它“苏阿海沟”(To Sua Ocean Trench)。因为与南太平洋通过海峡和隧道连通,洞中的海水永不干涸。这里一切都是自然原本的模样:蓝到不可思议的海水、苍翠碧绿的植株覆盖山岩、细白的沙滩、彩色的热带鱼,人在其中渺小得像是一条摆尾经过的鱼。
由于出发前那半部未看完的《星际迷航》,早上登船的我带有一种登上“进取号”的骄傲。突然加速的船带起一阵海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水滴,是太平洋该有的味道。岛上树荫浓密,海岛特有的潮湿附着在皮肤上,带着一种讨人喜欢的粘腻。向导带着我们拨开茂密的植株前进,我们这群肤色、年龄、国籍皆有不同的人走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还真有点异星探险的气氛。
南太平洋的岛屿一年四季都潮湿而炎热,岛屿和岛屿之间彼此可以望见,却要借助船只才能往来交通。海洋是这里居民的通路,也是他们的屏障。他们亲近水,却还是带着一种代代相传的敬畏。斧砍刀劈般陡峭的岩洞出现在我眼前,竖直陡峭的岩石纹路延伸到30米之下的水面,像是巨大水球砸出的陨石坑。
几条长梯从岩石边通往水面,其中一条连接着不算大的平台。池里的水不算太深,站在平台上就能看见礁石的影子。我低头看着清澈平静的海水,两条褐色的小鱼绕过日光的斑点,摆了摆尾巴,悠闲得像我们一样。
有人说科幻小说给予我们有关旅行的两个方向,一个是飞向太空,另一个是深入海洋。站在苏阿海沟的平台上,湛蓝的天空被岩石的边沿圈在中间,脚下是映着苍翠树林的海水。天空和海洋模糊了界限,合成一个广阔的世界。我们换好了泳衣和简单的浮潜装备就从平台上下水。水温不算太低,相比于岸上的烈日炎炎却分外清爽,不需要潜下去太深就能看到鱼群在礁石和细沙中穿梭。游不多远能看到一个低矮的隧道,隐隐有光,向导说如果水性好的话,从这里游过去就能到海面上。
我扶着岩壁考虑了许久,终究没能抵抗未知探险的诱惑,兴致勃勃地带着呼吸管潜进了水里。隧道里的岩壁很低,我自始至终都把头埋在水里。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水流声和心跳合成了同一个节奏,我似乎在这一刻和自然心意相通。
几分钟之后,海水就变成了清澈的浅蓝色。阳光在水下都是可丈量的,我下潜到光束的底端,让那束光顺着我脊柱滑过,猛踩了几下水上半身就浮出水面,我摘掉眼罩和呼吸管大口喘气,觉得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冒险。比我稍晚穿越隧道的人浮起在我身边,看到他回给我一个笑容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向上的嘴角。
重新穿过隧道游回苏阿海沟,我爬上平台休息,无所事事间听到了很多平时总会忽略的声音。风吹过岩壁和树丛的声音不一样,水敲打木梯和敲打平台的声音也不一样。树丛深处也许藏着什么动物,生命与消亡都有独特的声响。
返程的时候已是黄昏,日落在海平面上堆积着橙红色,隐隐能看见天空里的星辰,分不清天空和大海哪里才是冒险的归途。我们告别苏阿海沟,也告别了南太平洋上的一颗小行星,还有整个宇宙等着我们去发现。(白 泽)